丁彦皓:高考是我人生中最关键的突跃,不带“之一”

人到中年,多少都会时不时复盘,在目前我的总结中,这一生对我人生最大的突跃就是高考。

人到中年,多少都会时不时复盘,在目前我的总结中,这一生对我人生最大的突跃就是高考。任何人的命运都逃不脱时代大潮的支配,我们这类85后,出生后就赶上了国家发展最快的几十年,在这几十年中,所有人的命运都基于从这一时代红利中受益的比例。

大致是1998年,我初一升初二的暑假读了路遥写的《平凡的世界》,那本书对我心灵的震撼远超我这一生读的所有书。书中的主人公孙少平就是我当时人生的直接写照,即一心迫切改变命运,但是在很多领域又极其无奈,不得已而暂时的妥协。

自古中国就是个按照考试成绩来分配权力的国度,而欧洲的权力分配是基于家族的世袭或者教会神权的指定。自贞观之治以来,就是这套考试制度让出生在底层社会对人有了阶层突破的期望,这对后来的文明延续发挥了莫大的作用。我当时相对孙少平最大的优势就是我有高考这一时代红利。

在潜意识中,我与西北农村就格格不入,唯一让我多少有点成就感的就是一天劳动后的神清气爽。那时候年轻,精力旺盛,白天被折腾一天之后,颇受刺激,晚上无论如何都要捞回来,所以通常我都会学习到凌晨,睡眠不足或许是我后来个子没涨高的原因之一。

当时让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凌晨西北的夜经常会静的诡异,偶尔会听到狗叫、人哭,有时候当天晚上三公里以外邻居家的老人去世,我当天晚上在家里就能够听到哭声。还有死了年轻人的父母,半夜会烧纸,通常一哭就会让我异常恐惧,甚至经常会听到邻居家的狗叫引发的一系列动物叫声。这让我后来经常吹牛,我听到过鬼的声音。

在我读高中之前,每年春天学校都会将五一假期提前,方便老师和学生春耕。西北的春天飞沙漫天,春耕一周后人就变色了。本来皮肤又黑又粗,再一被吹,直接成了黑人,尤其还会长痘痘,长了痘痘我就会挤,最后搞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直到现在看起来长相都与真实年龄不符。

那时候西北农村的所有种植、收割极其原始,唯一可借助的机器就是拖拉机。我们12岁就会开拖拉机和骑摩托车,根本没有驾照这一说。当时我们家的条件比较好,有两辆摩托车和一辆拖拉机,摩托车几乎是我童年最清晰的记忆。就是当时多年驾驶那种不符合人体物理结构,风险系数极高的拖拉机和摩托车,竟然直到现在让我对汽车几乎没有好感。

像我这种没事都出汗的胖子,夏天在地里割麦子的时候,竟然能够把汗流干,无论多热,竟然不出汗了,这让我当时就觉得那是个医学奇迹。还有扬场,一万斤小麦,通常要抡四到五轮,尘土满天飞,反正为了生存,那点辛苦也就无所谓了,权当练哑铃了。

虽然那时候的农村做农活的经历对我是个煎熬,但我还是会尽全力,毕竟躲不过去,怎么都要做完,包产到户与生存根本。但是我非常清楚,那种生活根本不属于我,必须改变。当时留给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高考,再没有第二条路。所以每天农忙之后,我都会学习到凌晨两三点,这在全村就是个传奇。

那时候我家的条件在村子里是最好的,所以读书那点钱对我根本就不是太大的障碍。其实,当时我家最大的优势就是战略优势,整个家族一致的共识就是读书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全家人,包括我的60多岁的祖母都在践行这一战略,但这在西北农村很多家庭是根本不存在的概念。

我们农村的孩子整个暑假都在帮家里做农活,而城里的孩子都在上辅导班,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班城里的孩子和农村的孩子多少有点隔阂。但后来混的最好的那几个貌似都是农村来的,但混的最惨的也是农村来的。

我这个人天生脑子就清楚,非常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当时太年轻,底层架构根本支撑不了欲望需求,以致于出现焦躁、挫败与愤怒,最后导致长期的失眠。从初二到大四,整整十年的恶性失眠,几乎让我崩溃,但也磨练了我足够的耐力与困境反转思维。

当时我们的条件太差,没书可读,也没有被点拨后的开窍,只有课本,但当时我的祖母会经常偷的给我点钱,我大多数都用来买了《环球时报》与《参考消息》,绝对的超级消耗品,当时那点花费比我现在开多贵的豪车都费钱。但是多年后那点积累竟然让我有实力轻易的驳斥全球最著名的国际观察家,时不时对国际局势发表意见,还一般能够说对。

我小时候多少是个问题青年,早恋、打架、抽烟与赌博,严重的分散了我注意力。以致于我在高考的过程中面临英语几乎为零的尴尬,以致于与北清复交错失,这可能是阶层给我带来最明显的烙印。

直到现在,我都坚信,如果当时我出生在一个读书人的家庭,我肯定读的是北清复交,2004年我高考理综成绩是297分,满分300分,作文48分,满分50分,但是英语只有67分,满分150分,从读书到博士毕业,英语老师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懂过,但那样的人生不一定比在农村出生的我更好。

当时我也很清楚这一弊端,所以我的底线就是上个重点大学,逃离甘肃,仅此而已。上大学后,我直接的感受就是明显觉得每天都在进步,那种认知提升让我有种莫名的兴奋。但那时候我就非常的清楚,我已经熬过了人生最关键的那一劫,接下来我的命运就多少能够自己主导了。

现在在看来,在农村那十几年与严重失眠的十年给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天生乐观主义,这种心态后来让我看待任何问题都会极其阳光。因为连续二十年,我面临的所有问题唯有战略布局,持续量的积淀,最终产生质变,根本没有资格短平快的实现既定目标。这让我后来做任何事都不那么着急,定力十足。

每个人的资质不同,有人天生就会弯道超车,而我这个人做任何事必须逐步推进,一个步骤都不能少。弯道超车对我而言就是彻底翻车,中途辍学,然后在别的领域做出成绩这条路对我而言就是个绝路,兵家死地。

另外,我也没啥爆发力,但是耐力十足,一件事轻轻松松就能够搞几十年,所以我在农村种地时就很清楚,先把书读到头,后面的事只能后面再说了,但是第一步是先拿下高考,无论如何先上个大学,慢慢再腾挪。

直到现在,每过两周我都会因高考失败而吓醒,时间长了,我形成了潜意识,即使在梦中高考有多失败,但我很清晰的知道我还有张博士学位在兜底。所以惊醒后,适度调整,很快又呼声震天,一觉到天亮。预估这一“恐惧”还将伴随我很多年。

快到40岁时,我已经非常的清楚两点,即

1. 40年的每一步选择都是最符合我人生价值的最大化,没有太大的人生遗憾

2. 在农村的那18年,对我后来的价值观、逻辑体系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诸如天生超级乐观、极具韧性、战略思维以及骨子里极度强势等

现在我再人生复盘时,第一感触就是一切皆是最优,就西北农村那点条件,竟然被我吃干榨尽,没留下一点遗憾,实现了我人生价值的最大化,成了最有意义的一幕。

但这一切的关键一跳就是高考,如果没有高考,现在我或许是个包工头、卡车车队的老大,黑煤窑主,偶尔放点高利贷,或许还会有个小作坊,但肯定现在也在住着乡村大别墅,孩子好几个,车也买了好几辆,这点我很清楚。

但是过了高考那一劫之后,所有的游戏都变了,玩的更高级,也更轻松,尤其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是可逆的。主要是现在的人生更多是基于我天生认知就比较高的禀赋,多了定力与提升了人生的附加值,而非靠小聪明游离在国家的法律边缘获取一点微薄的利益。

高考结束二十年后,我依然窃喜,当年熬过了那一劫,当年在甘肃能够过重点线的比例貌似只有7.3%,而我在英语如此拉跨的背景下,还能超过了好几十分。但是在这中间经历了很多随时断送高考的烂事,每一步都靠我灵活应对,甚至是不得已的妥协与隐忍,最终熬过了人生风险期,否则又是另一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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